文名優(yōu)于政事的貢師泰

李青凡

貢師泰(1298—1362)，字泰甫，號玩齋，宣城人。他的祖父和父親貢奎皆為飽學之士，可謂家學淵源。他自幼天資穎慧，喜讀經(jīng)典著作，嗜習古詩詞。天歷二年(1329)，由國子生登進士第，出任安吉路(今浙江湖州境地)太和州判官和徽州路丞；辟江浙行省掾史，調(diào)任紹興路總管府推官，治行業(yè)績江浙第一。后入翰林為應奉，預修《后妃功臣列傳》。歷任翰林侍制、國子司業(yè)、監(jiān)察御史、吏部侍郎，遷兵部侍郎。授兩浙都轉(zhuǎn)鹽運使，歷戶部尚書，轉(zhuǎn)漕閩海。至正二十二年（1362）召為秘書郎。

師泰在治政業(yè)績和詩作方面，遠遠超過他父親貢奎。據(jù)元史貢師泰本傳稱，他在任江浙行省丞相和兩浙轉(zhuǎn)運鹽使期間，對轄地派遣差役，征收賦稅、糧食和行管鹽務方面，首先聯(lián)訪民眾，做好實際調(diào)查工作。然后按“其貧富而高下焉，數(shù)十郡貧者，賴以稍蘇，豪富深妒之”《元史·貢師泰傳》。概意是說，按當?shù)乇徽髡呓?jīng)濟實際情況，決定征收份額，按時交付完成上繳任務，但遭到富商們極力反對。在鹽運征收上，他采取的方法是“剔其積蠹，通其利源，大課以集，國用資之。”概意是說革除陋習陳規(guī)，趨于公道，征集賦稅，以閩鹽換糧食轉(zhuǎn)運京師供朝廷敷政之需。這樣一個為民著想，廉潔公干的官員，在封建統(tǒng)治社會中是罕見的。

他在紹興路推官任上，對獄政的治理和科刑方面，著重于調(diào)查研究，以證據(jù)和事實取決于審判和量刑的高低。時紹興府白洋港有一大船飄落岸旁，并有篙櫓靠船邊，有一高姓富商雇史姓伙計等二十多人于海灘取鹽鹵，為借用該船篙櫓，見船艙內(nèi)有死尸2具，嚇得離去不敢言。后來，被徐姓告發(fā)，說史等劫貨殺人。這樣一來，高、史主雇等統(tǒng)統(tǒng)被收入死牢等待秋后決審。該案經(jīng)師泰調(diào)查取證后，得知原死者系其同鄉(xiāng)一沈姓船商劫貨所為。高、史等冤案終大白于天下。故史稱：“吏治行為，諸郡第一”。

貢師泰同時又是個著名詩人，史上記載他性情倜儻，狀貌偉岸，符合詩人的氣質(zhì)?！对贰繁緜髡f他“以文學知名，而優(yōu)于政事”。

其文學功底深厚，著作頗多。著有《東軒集》、《晚齋集》、《在遇集》、《詩經(jīng)補注》等。時論說他“承家學，又早游上庠，受業(yè)諸公間，故其學問培植甚厚”(《海于縣志》)。又說他“痔格高雅，虞揚范揭之后，亦云晚矣”。至正年(1342—1368)后期，由于張士誠、苗蠻與朱元璋部戰(zhàn)亂連年，徭役賦稅，橫征暴斂，民眾流離失所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。兼有黃河決堤，浮尸枕野，民眾痛不欲生。面對此，他始終站在人民的立場上給予無情的鞭撻和揭露。在《河決》一詩中寫道：

濁浪近翻雪，洪濤遠舂天。

人哭菇蒲里，船行桑柘顛。

丁男往北走，老稚向南遷。

詩中可見百姓流離失所，淚雨漫天與家訣別的慘景，已到了怵目驚心的程度。繼之又吟出：

昨聞山東饑，斗米值十千。

即今江南旱，骨肉皆棄捐。

這一副丟兒鬻女、拋父別妻的“難民圖”，簡直是一把投向殘酷的統(tǒng)治者和貪官污吏的鋒利匕首，可這些墨吏們始終視為“恐是廊廟遠，不聞道路傳”的樣子，仍然是麻木不仁。于是詩人只以一支投槍的筆，把一個熟視無睹，漠視民瘼的“吃皇糧不干事的”官兒們推到血淋淋的現(xiàn)場上，加以痛斥。他在《書河上成安驛》一詩中寫道：

中原征需苦繁劇，江南轉(zhuǎn)輸嚴督責。

況今使者類狼貪，水陸鮮肥隨口索。

致今編戶疲差役，生計蕭條徒四壁。

已將弱女納官錢，更譴中男補丁額。

昔時河上幾人家，今朝飄零竟無跡。

詩人筆下的成安驛卻是座吃人的閻王殿，把家徒四壁的“弱女”、“中男”變成期貨交質(zhì)中的“官錢”與“丁額”。如此的官場說明在元朝統(tǒng)治下官兒們的昏庸腐敗和貪官污吏所造成千村薜荔，十室九空的局面，己瀕臨岌岌可危、不可收拾的地步了。詩人緣此一度易名端木，此時的詩人流露出罷政歸田的思想。如他在致《別友·亨侄詩》中說道：

嗣宗諸侄仲客賢，客路飄零雪滿顛。

何日兵戈得休息，靼亭春雨共歸田。

詩人希望家鄉(xiāng)能夠得到春雨，他與嗣宗后胤們共耕桃源。繼之，在《述懷》一詩中更明明確地寫出：

去年煮鹽東海頭，今年治粟來南州。

孤忠耿耿春秋月，兩鬢蕭蕭白雪秋。

正為艱難思報國，豈因饋餉覓封候。

乾坤地望寬如許，把釣寧無一葉舟。

他哀嘆元代統(tǒng)治者的社會“塵垢”，已到“宿塵”不可清洗的地步了。發(fā)出“歸去來兮”，不再做官賣命的呻吟。至正十九年（1359），“自寧航海達閩，轉(zhuǎn)漕京師。次年自閩浮海，歸于海寧，卜筑于縣東湖村，命其里曰“小桃源”(《海寧縣志》)。詩人從政一生廉潔，清貧如洗，至正二十二年（1362）病故異鄉(xiāng)，貧無葬身之地，幸得門生朱燧贈地數(shù)畝為“兆域而安之”?！爸焓蠂又造爰馈?。其第十三世孫吏部郎中貢歙在《謁祖墓贈朱氏詩》中說：

我祖尚書隕海寧，朱家原是舊門生。

古云賜也全恩誼，今見朱家葬祭情。

明代劉伯溫曾路過此地，手書“小桃園”三字，對這位元代歷史上“名高一代，文照千古”的顯赫人物以示敬意。